这个数字连豹子也没记住,豹子只记得小船转了十一圈,随后他就慌了神,嘴里胡乱叫着:“改舵!改舵!快改舵!”然而,屈祥毫不理睬,独自站在船尾,威风八面,如同丘角山上与自己对峙的那只老虎。
父亲能在如此情况之下保持清醒,实在值得我为他自豪。特别是他后来形容那根电线杆冲天而起时的情形,简直就像核潜艇在东海里发射的那枚洲际导弹,更使我觉出了他们当时的强大。
小船在第十五圈上脱离了旋涡。
离开旋涡后,屈祥有片刻时间让双手离开舵把,举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一阵,再握起双拳在自己那早就敞开的胸脯上,擂鼓一般打了一遍。
在他身后,那根电线杆再次腾空而起,然后在空中打了一个横,跌在水面上,咔嚓一声断为两截。
父亲在秭归县城随船上的人起岸后,没有再随他们回到船上。这是他上船就定下来的。秭归城半年前就被解放军占领了,父亲想在此地再找找王永萱他们,重新接上革命事业之头。父亲没有找到王永萱,他在当街上碰到一个当官模样的人,说着自己久违了的黄州方言。父亲一激动就上去高攀,那个人果然是同乡,姓魏,是秭归县解放军指挥部副指挥长。父亲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番,他特别注意提到王永萱和胡森。魏副指挥长打断了他对胡森的叙述,并用警告的口吻劝告他,要他以后尽可能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胡森,提王永萱则无妨。魏副指挥长显然信得过我父亲,他准备像当年黄州老乡严际迪和胡森关照我祖父那样,为我父亲在秭归做点安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