鲲鹏的一次到达也就是永久的到达。逍遥,没有也无须再有任何一个能够越过自己第一度空间的动词。不能再延展的空间,已经塌陷了,沉落了。
蝴蝶的初次超越也就是最后的超越。不再有也不必再有第二次化蝶的瞬间,也就不再有世界老了时间还小的永远年轻的生命。不能重新开始的时间,已经老了,甚至死了。
于是,庄子的鲲鹏和蝴蝶一旦飞起,中国任何的想象似乎就再也飞不过它们的翅膀了。一切都是鲲后、鹏后、蝶后的重临。
而且,庄子与惠子竟无数次面对面地互相错失了。我们也都笑成了那一条拒绝惠子的鱼。是惠子给出了现在的零度,现在即“郢有天下”,为没有方向没有边界的空间定位;也是惠子给出了现时的零度,现时即“物方生方死”的即现即逝的瞬间,为无始无终的时间定时。此在的零度与现时的零度构成惠子时间—空间坐标的维度与向度,抵达,逾越,直至无限的维度与向度。远离惠子,庄子的鲲、鹏和蝴蝶不过是在一个维度和向度上自己追着自己飞翔的幻影罢了[39]。
一旦回到龙回到凤回到血肉之躯的生命,鲲鹏就是第一推动第二推动第三推动……永远的动词,生命的力学意象。归巢、再起飞直至击落自己的翱翔,飞成天空又飞掉天空的翱翔,时空的界限消失在它的翅膀下:空间“无极”也“无际”。时间“有始”也“有未始有始”[40]。